澳门·新葡澳京(中国)官方网站马海霞专栏|酱油爷爷的“小镇”我小时候,我家后面的胡同里住着一位酱油爷爷,他家院子很大,有前院和后院,后院有片小树林,树林里还有各种野花,夏天酱油爷爷在小树林里铺一床凉席,招呼我们这片的小孩子去他家里下象棋。
那时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住四合院,好几家人挤在一个逼仄院落里,大人们午睡,最烦小孩子吵闹澳门·新葡澳京(中国)官方网站,若小孩子在胡同里或自家院子玩耍,声音大了,总会招来大人呵斥,有脾气不好的邻居,还会拿着扫帚出来“扫”我们。
酱油爷爷和他们相反,他和我们一样,喜欢玩,是村里有名的老顽童、孩子王,他也如我们一般,不爱睡午觉,于是他家后院便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乐园。
酱油爷爷会酿酱油,他除了种地还赶集卖酱油,日子比普通家庭过得富裕一点。他为人也大方,赶集回来,会捎回一包瓜子或几块水果糖,分给我们小孩子吃。
他没有脾气,好像说没有脾气也不对,他有那么点脾气,但不记仇,过几分钟就好了。比如,他下象棋爱悔棋,我们若不让他悔棋,他便不高兴,又要我们还他的瓜子、糖,反正一副不讲理的样子,大家便只好让着他,悔棋就悔吧。
但他悔棋可以,若我们小孩子悔棋,他就跳起来不愿意,说,小孩子不能说话不算话,要懂得落棋无悔的道理。有小孩当面揭穿他也悔棋,而且经常悔棋,他会笑着说,我嘛澳门·新葡澳京(中国)官方网站,就是因为小时候没养成好习惯,老了才这样嘛,你们不同,你们还小,要从小立规矩才行。
酱油奶奶总说,他比我们还小澳门·新葡澳京(中国)官方网站,越老越倒着长,我们看他也是,反正胡同里的孩子没一个人把他当大人看。
在那个没有电视的年代,我们小孩子没见过世面,认为村长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官了。酱油爷爷非要和村长攀比,他把他家后院封为“小镇”,他顺理成章成了“镇长”,我们平时也不喊他“镇长”,只有他分给我们零食时,我们才说一声“谢谢镇长”。
奶奶听到了,就会说他:“这辈子连个队长也当不上,只能和小孩子过家家时,过过官瘾,也不怕别人笑话。”
还真没人笑话酱油爷爷,村里的大人们对他很是尊重,因为酱油爷爷大方,谁去他家里借钱或借东西,他都不会让人空手离开,有钱就多给点,没钱就少给点儿。酱油爷爷曾干过石匠,谁家磨盘坏了,都来找他修磨,村里有人家打墙盖房,他也跑去帮忙。
我认识酱油爷爷时,他已经是一位白胡子老头了,80岁的他,还能酿酱油还能种地还能赶集做生意,老人们都说,他的好身板与他的性格有关,乐观豁达又爱玩,心不老,人就年轻。
酱油爷爷活了九十二岁,他走后,我才听大人讲他的经历:酱油爷爷就一个儿子,在南方工作,有一年,儿子带着孙子外出,遇到山体滑坡,双双离世。
酱油爷爷从不说自己是孤老头子,也从不抱怨命运,半座村庄的小孩子都是在他的“小镇”长大,铁打的“小镇”,流水的孩童,唯独酱油爷爷一直没有“长大”,在每一个阴郁苦闷的午后,想起记忆里的“小镇”和永远不知忧愁的酱油爷爷,那些欢快的夏日时光,便化作微风,携一袭童年“小镇”花香,越过岁月的重重山岗,与出走半生的我,拥个满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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